这次事件再一次暴露了部分电商平台的监管漏洞
图/视觉中国
文｜《财经》记者 柳书琪 刘以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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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刘以秦
近日，两则预售苹果手机的小程序电商的“跑路”公告在网上流传，公告中称店家已卷款跑路，人在国外，钱也已经“洗干净了”，落款是“优乐购机、易联购苹果专营店”。
此事引发舆论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公告内容“太嚣张”。《财经》记者调查发现，小程序电商“易联购”确已涉嫌诈骗。但这两则公告的真实性存疑。
优乐购机负责人陈晓杰对《财经》记者独家回应称，网传公告是假的，两则公告都是有心人杜撰构陷。他不认识易联购的任何人士，也从未与易联购有过往来，“这个公告出来以前我都没听过（易联购）”。
网传的公告内容，优乐购机相关负责人称“这是假的”
陈晓杰还提到，类似公告一个月前就有人在散播，但当时没有“易联购”字样，只是针对优乐购机。直到近期易联购失联后，才被有心人士加上了“易联购”，并广为传播。
《财经》记者就此事询问重庆市市场监督管理局，一位工作人员表示，由于事件涉嫌诈骗，已由重庆市公安局指挥中心介入调查，相关公告的真实性尚不清楚。
此事涉及的消费者来自不同城市，不少消费者都选择在本地报警，目前有部分地区的公安机关已对此事立案调查。
目前，已有部分地区的公安机关对此事立案调查
中国电商行业发展多年，已经不再是野蛮生长阶段，监管方、平台方、支付平台等，都在持续努力维护消费者权益，但这次“诈骗”事件再一次暴露了部分电商平台的监管漏洞。
警惕非正规渠道
李雪（化名）还在上大学，没有网购手机的经验。她告诉《财经》记者，9月12日晚她在微信小程序搜索“苹果手机”，在前列链接中随便选择了一家，也就是易联购，下单了一台512G的iPhone14 Pro，售价10699元，与官网价一致。9月15日凌晨她发现小程序被封，随即报警。目前警方仍在调查中。
易联购指的是微信小程序“易联购线上商城”，目前疑似失联，微信上无法检索到该小程序。此前相关页面显示，线上商城因违规已暂停服务。
事后，李雪加入了多个维权群，总人数近四百人，当中既有她这样的普通消费者，也有许多手机销售商，这部分群体一次性以优惠价购买了多台手机，平均涉案金额高达几十万元。
有手机销售商在群里表示，易联购公司7月底成立，8月时还可以正常下单提货，到9月13日时，易联购人工客服已不再回应。他们怀疑这家公司最初就是为了骗取信任后跑路。
据河南广播电视台《小莉帮忙》节目报道，一位消费者在易联购平台上一次性购买了十几台苹果手机，每台较官网售价便宜约500元，总花费15万余元。但他迟迟没有等到发货，客服也没有回应，探访后发现易联购公司所在地已人去楼空。他还表示，今年7月时曾在易联购上购机，当时发货没有问题。
公告中涉及的另一家公司优乐购机在其公众号上表示，优乐购机没有在微信小程序销售过，也没有跑路，与网传公司无关，是有人在“黑”优乐购机，并表示易联购是否“跑路”有待警方调查。
陈晓杰向《财经》记者解释，优乐购机只销售现货，不做预售。此前确实出现过消费者购机后不发货、退款难的情况，他们正在解决。“已经退款了90%，还有10%还在解决。”他说，优乐购机支付宝小程序早在8月初就已关闭，与此次事件无关。
他的生意受此次风波的影响很大，市场监管局正在调查，他因此暂停了手机生意。但陈晓杰没有报警，因为他怀疑对象不在四川省内，他认为抓捕难度可能会很大。
易联购与优乐购机并非同一家公司，易联购公司全称为重庆易联购电子科技有限公司，由深圳市恺昇科技有限公司和法人代表罗晓熠持股；优乐购机为成都康小街商贸有限公司，由陈晓杰全额持股。两家公司不存在股权或高管层面的关联。
两位苹果渠道商都对《财经》记者表示，这类门店不是苹果的官方授权店，只是一般的手机店，主要客群是手机销售商，普通消费者较少。但这类平台的隐患很大，渠道商们一般不会在上面提货。
另一位手机经销商向《财经》记者证实，在手机销售圈内，商家间互相拿货的情况很普遍，这类预售后跑路的事件也很常见，“基本每年都有”。此次受到广泛关注，可能是由于网传公告“太嚣张”。
前述苹果渠道商还表示，许多手机店自称苹果授权，实际也没有获得许可，或者多年前就已取消授权。苹果对授权店管理严格，包括不允许宣传新品、不允许店内出现中文“苹果”字样，还有第三方公司以消费者身份上门查合规。再加上线下渠道受电商冲击，苹果授权店的数量近年来大幅减少。虽然不是苹果授权店也不等同于虚假销售，但对缺乏辨别能力的普通消费者而言，购机的风险依然较高。
小程序支付监管难题
此次涉嫌诈骗的易联购小程序电商是由微盟提供技术支持，微盟是小程序电商的服务商之一，腾讯是其股东。
通常情况下，消费者付款后，资金将转入财付通监管账户，待消费者确认收货后，资金才会转入商家账户。但一位支付行业人士告诉《财经》记者，商家可以提前申请提款，“只要申请了就能提到，因为监管方并不知道有没有发货，有没有到货。”
一位微盟人士告诉《财经》记者，有卖家会在后台点击“发货”，但实际并没有发货，到了一定期限，系统会自动发货，卖家就能收到钱。“具体要看商家自己的流程体系。”
在小程序电商上，类似的问题时有发生。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财经》记者，曾经有商家出售“鲜花月购”（消费者一次性付款，商家按月寄送鲜花），发了2个月货后就失联了，平台方报警了，但是很难取证判断究竟是诈骗还是经营不善倒闭。
这类情况在淘宝、京东等头部电商平台上相对比较少见。阿里巴巴相关人士告诉《财经》记者，淘宝会根据商家信誉度分级管理，信誉好的商家可以提前提款，但也因为信誉靠长期积累，跑路的可能性很低。普通情况下，淘宝后台会关联物流信息，确保消费者收到货后再打款。
头部电商平台上的商家们，生意能够做起来是要靠长期投入和维护，违法成本相对较高，平台也在持续加强监管。但是小程序电商相对而言门槛较低，多位电商行业人士都提到，小程序电商平台为了吸引更多商家，会降低一些要求。
前述支付行业人士提到，监管很难解决所有问题，强制要求资金先进入监管账户已经能解决大部分资金安全问题了，“但是也防不住有些商家就是要违法犯罪。”
浙江晓德律师事务所首席律师陈文明告诉《财经》记者，判断小程序是否需要承担资金监管的法律责任，需要厘清具体的交易模型，交易是发生在小程序网店上，还是仅以小程序作为引流工具，实际交易场景在其他地方。如果是前者，小程序的角色就是“平台经营者”，应该承担起监管责任，受害者也可以将商家与平台经营者作为共同被告起诉。
在他看来，目前虽然小程序上可以开店，但资金监管仍比较薄弱，属于半开放的性质，没有形成电商平台的实质性监管。实际监管的方式很简单也很成熟，关键在于平台方是否有意愿去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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