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美国大选、疫情资讯以及国会暴乱等事件中,社交媒体平台都扮演了不可忽略的重要作用。就网络世界言论自由这个话题而已,美国两党始终保持着势均力敌的分歧,导致有关立法工作停滞不前。这篇文章来自编译,作者在文中介绍了Facebook前高管离职后转而与国会合作,推动有关立法,促进社交媒体平台实现公开透明的相关故事。
原CrowdTangle公司联合创始人布兰登·西尔弗曼(Brandon Silverman)。图片来源:Ian C. Bates
2021年10月8日是布兰登·西尔弗曼(Brandon Silverman)在Facebook工作的最后一天。和许多把公司卖给硅谷巨头、持有股份后离开的人一样,他也计划休息一年,花时间陪伴孩子,思考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2016年,Facebook收购了他的初创公司CrowdTangle,此后他一直在Facebook工作。
在Facebook的几年里,他见证了这个项目的发展。最初,这个项目主要追踪的是Facebook上的热门内容,但随着不断的发展,它逐渐成为了解这个超级平台上的实时热点动态的最重要窗口。
然而,这一项目越来越让多位高管感到恼火,因为它揭露了Facebook用户在极端右翼新闻和错误健康信息等公共主页内容的参与程度。
虽然西尔弗曼已经不在Facebook工作,但他并没有完全与公司切断关联。在离开Facebook后的几周时间里,他一直在跟一个由美国两党参议员组成的立法小组合作,旨在推动一项立法,迫使大型社交媒体平台做到更加公开透明,这也是导致西尔弗曼在Facebook被边缘化的原因。
去年底,西尔弗曼在离开公司后的首次采访中说到:“现在的情况是,少数私人企业创建的平台已经成为世界各地新闻传播的主要窗口,但整个过程却大部分都藏在黑匣子里。”
“我认为,找到方法来帮助(甚至在某些情况下迫使)大型平台在新闻和公众信息的传播方面做到更加透明,最终也有助于让社交平台发展成为更好的公众话语平台,在很多方面兑现其当初的承诺。”西尔弗曼说。
如今,我们了解到的谷歌和Facebook等公司的内幕消息,大部分来自于内部员工,他们厌倦了公司层面的导向性说辞,继而决定将内部信息泄露出去。
Facebook前产品经理弗朗西斯·豪根(Frances Haugen)。图片来源:CBSNews
去年10月,Facebook前产品经理弗朗西斯·豪根(Frances Haugen)最早向《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披露了数千页的Facebook内部文件。国会也在针对这些文件作出下一步回应。这些披露的文件也进一步证实并加深了人们的看法,即通过CrowdTangle的数据显示,Facebook是一片不受控制的信息荒漠。
西尔弗曼不是泄密者或吹哨人,他拒绝谈论他在Facebook任职期间的工作细节。但他从硅谷到国会山的倒戈行为却具有重大意义。他对社交媒体史上可能最有效的透明度工具了若指掌,在他的帮助下,国会已展开有关立法工作,这项立法也因在技术方面的专业知识而格外引人注目。
纳撒尼尔·珀西利(Nathaniel Persily)是斯坦福大学法学院(Stanford Law School)詹姆斯·B. 麦克拉奇(James B. McClatchy)法学教授,他于去年10月首次提出对透明度立法的看法。
他说,西尔弗曼在针对科技公司透明度的相关条款立法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这项立法可以授权联邦贸易委员会(Federal Trade Commission)要求科技平台实时公开正在其平台传播的信息。
前述条款也将写入一项更全面的法案,该法案旨在允许学术研究人员对科技平台的内部运作及社会影响展开独立研究。一位参议院助理称,根据法案规定,这项立法将适用于Facebook、YouTube、TikTok、Twitter和“阅后即焚”照片分享应用Snapchat等平台,并且还有可能适用于亚马逊。
美国国会已经收到许多呼吁对社交媒体改革的提案,但目前一项提案都没有通过,这在两党势均力敌的国会中,并不足以为奇。
许多民主派人士认为,社交媒体的核心问题是互联网上充斥着越来越多的危险极右言论。许多共和派人士则认为,其核心问题在于这些平台在压制保守派的政治观点。
不过,去年底,由克里斯·库恩斯(Chris Coons)和艾米·克洛布查尔(Amy Klobuchar)等两位民主党参议员和共和党参议员罗伯·波特曼(Rob Portman)提出的一项新法案,可能为一直停滞不前的立法工作带来一丝曙光,因为这项法案不涉及“选站边”的问题。
“在社交媒体、技术和监管方面的重大分歧问题上,现在迫切需要的是数据和研究,而不是表明立场。”库恩斯在接受采访时说。
波特曼通过电子邮件表示:“每当社交媒体公司存在争议的活动披露出来,就会激起要求国会采取行动的呼声。在回应这些呼吁之前,国会应该退一步考虑,首先确保立法的有效性。”
对西尔弗曼而言,这项立法又得以让他回归政治圈。他进入科技行业的道路非同寻常。2005年,他进入进步领导力中心(Center for Progressive Leadership)工作,该中心是一个旨在培养新一代政界领袖的非营利组织。
为了保持参与该培训项目人士之间的联系,西尔弗曼后来开始着手建立在线社区。2011年,他协助创办了一家名为OpenPage Labs的公司(该公司随后改名为CrowdTangle),旨在借助于Facebook推出的“开放图谱”(Open Graph)为进步非营利组织建立社交网络。“开放图谱”上线时间并不长,借助于这项工具,软件开发者就可以将自己的应用程序整合进Facebook。
西尔弗曼创办的公司最成功的地方在于,它能够监测分析Facebook公共主页和群组发生的事情,它还将其内容分析工具授权给内容发布商等客户使用。其中,最值得关注的客户是2013年快速发展的媒体平台Upworthy,当然还包括许多同类的媒体平台。
那一年,我也是第一次接触认识西尔弗曼。我记得很清楚,对于Facebook平台上哪些故事传播速度最快,他创办的公司具有敏锐的洞察力,这就可以为那些寻找流量的作者和编辑提供明显优势。
2017年,Facebook开始将这项服务免费提供给成千上万的新用户。后来,各种人权组织和事实核查员也开始使用这项服务,以此来进一步了解其所属社群,并促进其媒体平台的发展。此外,许多希望了解Facebook的媒体记者也开始在使用这项服务。
“那个时候,我们才开始意识到,外界是如此渴望且需要看到平台上发生的事情。”西尔弗曼说。
然而,随着Facebook对社会的影响越来越朝着负面方向发展,在Facebook公司内部,CrowdTangle也越来越被视作一个威胁。
图片来源:Twitter@FacebooksTop10
2020年7月,《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科技专栏记者凯文·罗斯(Kevin Roose)开通了一个新的Twitter账户,每天都会专门发布过去24小时最热门的Facebook公共主页,这些主页大部分内容都是具有煽动性的右翼评论文章。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数据信息都是通过CrowdTangle获取的。
这个账户令Facebook高管非常烦恼。就在罗斯开通Twitter账户的那个月,他获取到了Facebook内部讨论CrowdTangle未来发展的往来电子邮件。
他说,“在Facebook高管心目中,Facebook是一个干净和谐、以文明和宽容为主旋律的公共平台,但令他们尴尬的是,他们从我开通的Twitter推文中所了解到的Facebook形象却截然不同。”
Facebook负责国际事务的副总裁尼克·克莱格(Nick Clegg)在电子邮件中抱怨道,“我们自己的工具居然在帮助记者进一步传播他们的非事实内容。”
2020年,西尔弗曼还没辞职的时候,他的上司、Facebook副总裁布莱恩·博兰(Brian Boland)告诉罗斯,他在Twitter上发布的那些内容“给他们讲述了一个他们并不喜欢的故事,实话说,他们甚至不想承认那是真的。”后来,Facebook解散了西尔弗曼的团队,这也让CrowdTangle的未来充满了变数。
西尔弗曼不愿透露他把公司卖了多少钱,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从中小赚了一笔。他还说,在Facebook的经历让他百感交集。
“当许多平台都没有取得成就时,他们给了我们很多自主权、资源和支持,让我们过去四年里可以一直开展这项工作。”西尔弗曼说。值得注意的是,你之所以看到这么多消息,称Facebook能够传播耸人听闻的健康资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在于,相比于YouTube或TikTok,Facebook的相关数据信息具有更大的可获取性。
但西尔弗曼表示,内部政治问题已经开始把CrowdTangle视作“眼中钉”。
“就透明度而言,我之前相信,我的团队后来也相信,提升透明度是Facebook的愿景之一。但很明显的是,我们现在几乎无法像过去那样追求透明度。”他说。
图片来源:Getty Image
西尔弗曼离开Facebook大约三周后,斯坦福大学法学教授珀西利联系了他,表示民主党参议员库恩斯的办公室希望他能够为科技立法相关工作提供帮助。
这部法案之所以非常重要,其部分原因在于,研究人员甚至难以去界定社交平台带来的问题,这让他们感到非常沮丧。
纽约大学(New York University)坦顿工程学院研究Facebook平台错误信息的计算机科学博士劳拉·埃德尔森(Laura Edelson)表示,她研究这个项目时,以为自己只需要确认自由派的担忧,即Facebook平台上的右翼内容热度更高。
但事实上,她表示,她还发现“被标记内容的误报率极高,因此,保守派可能会遭遇相关内容被误删的可能性,而右翼错误信息则有可能在Facebook上疯传。”在Facebook关闭其账号后,埃德尔森也无法再继续展开她的研究。“新的立法有望改变这一现状。”她说。
西尔弗曼表示,他对那些“基于坊间证据、民间传说或者都市神话来解决社交媒体问题”的提案感到非常失望。
他说,更全面地了解这些平台可能也有助于让这些人理清Facebook这个全球平台的因果关系,了解其在哪些方面造成了普遍问题,又在哪些方面放大了局部性的问题。例如:罗斯Twitter账号罗列的那些公共主页上广为传播的右翼内容,就是只在美国才能看到的一种独特现象。西尔弗曼说,在其他国家,你通常能看到的都是可爱的动物或者与政治不太相关的新闻。
这项法律暂未正式施行,目前仍然在征求包括科技公司在内的多方意见。Facebook母公司Meta发言人塔克·邦兹(Tucker Bounds)指出了CrowdTangle在技术层面的限制因素,并表示“要实现更全面的透明度,就必须借助新的工具。”
尽管如此,在CrowdTangle的影响作用下,Facebook的透明度仍然超过了YouTube、TikTok或Snapchat。邦兹还表示,“Facebook是唯一提供这种透明度的主流消费者平台。我们计划继续为我们的产品提供行业领先的透明度,并敦促我们的竞争对手也这样做。”
前文那位参议院助理称,一直以来,科技公司非常反对的一点就是一个可能会导致他们失去“保护伞”的立法机制。根据1996年通过的美国《通信规范法》(1996 Communications Decency Act)第230条(Section 230)规定,“任何交互式计算机服务提供商或者用户不应被视为另一信息内容提供商提供的任何信息的发布者和发言人。”换句话说,这些互联网公司无须为第三方或用户在他们平台发布的内容承担责任。参议院助理还表示,这项立法将于今年早些时候正式出台。
如果该法案获得通过,Facebook可能会后悔花费那么多精力解散西尔弗曼的项目。但我认为,如果真的要将问题焦点从这场关于社交媒体的重要辩论转移到实时共享的事实上,许多人都会表示欢迎。
译者:俊一
关键词: 社交媒体